肆、中國詩人來遊
乙未割臺,清政府下令駐臺官員撤退中國。5月「臺灣民主國」[1]成立,設議院,推林維源為議長,林維源堅持不就,攜眷西渡廈門,定居鼓浪嶼。1913年(大正2年,民國2年),次子林爾嘉於鼓浪嶼東南海濱,仿板橋別墅闢建「菽莊花園」,號曰「小板橋」。林爾嘉〈建菽莊記題刻〉:「余家臺北,故居曰板橋別墅。乙未內渡,僑居鼓浪嶼,癸丑孟秋,於嶼之南得一地焉,剪榛莽,平糞壤,因其地勢,辟為小園,手自經營,重九落成,名曰菽莊。」[2]至於命名之因,林爾嘉自述:「以小字叔臧,諧音也」[3]、「園成重陽值癸丑,以字諧音名菽莊」[4],緣於自己別名「叔臧」,與「菽莊」讀音相類。
林爾嘉,生於1875年(光緒元年),幼字眉壽,後以叔臧、菽莊行世,亦號尊生,或號尊生道人,別署慈衛、允明、潔如居士、識廬主人、守中道人等,晚年自稱百忍老人。乙未林爾嘉21歲,隨林維源遷居廈門;1905年(光緒31年,明治38年)任廈門保商局總理。民國肇造,1912年(大正元年,民國元年)當選中華民國參議院候補委員;1915年(大正4年,民國4年)任福建省行政討論會會長。袁世凱陰謀復辟之時,曾唆使閩省政府的黨羽,誘脅林爾嘉上「勸進表」,他嚴辭峻拒;段祺瑞執政,又欲聘為華僑總會總裁,林爾嘉亦婉拒之。1916年(大正5年,民國5年),膺選廈門市政會長,出任鼓浪嶼工部局董事,組織華民議事會,與各國領事館與公共租界折衝,前後供職十四年,積勞成疾,於是赴瑞士養病七年,漫遊歐陸三十餘國而歸。自是幽居菽莊,不聞理亂,吟哦撰作為樂。中日戰爭,曾逃難上海、香港等地寓居;大戰結束,返臺終老,1951年病逝,享年七十六歲,有《林菽莊先生詩稿》行世[5]。
菽莊花園興建的第二年(1914年,大正3年,民國3年)7月,林爾嘉號召文友,組織「菽莊吟社」,花園成為吟侶的招待所,每逢佳節及主人壽誕、結婚紀念等喜慶,林家皆會折簡高會,進行賞菊、觀潮、泛月、登山等休娛活動,以景點、定題、限韻、詩鐘等方式唱和。鼎盛之時成員約300餘人,重要者如:陳衍、許南英、施士洁、沈傲樵、蘇大山、林紓、陳培錕、孫道仁、吳增祺、黃培松、柯伯行、周墨史、楊士鵬、李禧等,皆當時之俊彥。許南英、施士洁為臺南府城的著名詩人,西渡後常留居閩南,其他旅廈的臺灣詩人,或到過臺灣的閩南及各省詩人,也都雲集鼓浪嶼,慷慨放歌,極人文盛事。
1927年,歲次丁卯(昭和2年,民國16年)春,林爾嘉的長子林景仁、五子林履信[6],邀請詩社同人蘇大山、沈傲樵東遊臺灣。蘇大山《婆娑洋集.序》:
臺灣為古毗舍耶國,見馬貴與《文獻通考》;曰婆娑洋,見何鏡山《名山藏》。丁卯上元前一日,小眉、希莊兄弟,約傲樵及予遊焉,花朝後二日歸,斯行二十日,在舟車者十之四,登涉觀覽之餘,予與傲樵、小眉和汝唱,予時有所作,希莊彙而錄之,居然成帙,題曰《毗舍耶同遊草》。歸後檢行篋中,尚餘若干首,不忍棄去,因復為編次,別為《婆娑洋集》,以作海天鴻爪之識。[7]
「毗舍耶」為臺灣古名,「婆娑洋」為臺洋美稱。連雅堂《臺灣通史》:「臺灣海上荒島,古者謂之毗舍耶,梵語也。毗,為稻土;舍耶,莊嚴之義,故又謂之婆娑世界。」[8]於是蘇大山把旅臺吟詠,取名《婆娑洋集》,收於《紅蘭館詩鈔》。至於聯詠集《毗舍耶同遊草》,未見待考。
這趟臺灣旅行,出發於上元節(正月15日)前一日(14日)。依照《婆娑洋集》的詩作列序,〈澎湖舟中作〉七絕4首第一,〈基隆覽古〉七古1首第二,推算取道路線應是:經澎湖,由基隆登岸。《婆娑洋集》第三位序〈臺北車中口占〉七絕4首「驅車五堵匆匆過,遺蹟尚留鐵線橋」、「到此忽聞呼汐沚,令人愁到海枯時」[9],基隆而後,搭乘火車,經五堵、汐沚,入臺北。在臺期間,除了參訪「板橋別墅」,還遍遊臺北、臺中、臺南等各地名勝,投宿過霧峰萊園,與日治臺灣三大詩社的詩人,會飲交流。越二十餘日,「花朝」後二日(2月17日)踏上歸程。〈序〉所謂「斯行二十日」,為舉成數的說法。
蘇大山,字蓀浦,泉州府晉江縣人,1869年(同治8年)生,1957年卒,享年八十九歲。出身於泉州聞名的燕支里,祖先上溯宋代蘇頌,蘇頌與王安石為同榜進士,從政五十餘年,頗有政績,又校訂整理《本草圖經》、《新儀象法要》等書,堪稱中國古代的博物家和科學家。泉州的燕支始祖為蘇唐舍,是蘇頌第十世孫。明萬曆舉人蘇懋祺,為大思想家兼大文學家李贄(李卓吾)的外甥;蘇大山的墓地和蘇懋祺的墓地都在大坪山,列為中國的市級文化保護產古墓類。滿清滅亡,中國動蕩不安,蘇大山避難廈門而入幕菽莊,直到林爾嘉赴瑞士養病,菽莊吟社逐漸星散,才返回故鄉,1933年(昭和8年,民國22年)與宋應祥、林騷、蘇菱槎等人,在泉州組織「溫陵弢社」,編同仁集《溫陵弢社稿》,弢光養晦,淡泊自守。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曾任泉州市人民代表、政協委員。著有《紅蘭館詩鈔》、《紅蘭館文鈔》、《溫陵碎事》、《鹿礁隨筆》等。
《紅蘭館詩鈔》為蘇大山的代表作,全書八卷,每卷各成一集,各集前有序,說明寫作背景。《桐南集》收錄少年作品,《桐南後集》收錄丁未年(1907年,明治40年,光緒33年)至辛亥年(1911年,明治44年,宣統3年)作品。《幔亭集》,收錄丁巳年(1917年,大正6年,民國6年)三月,遊武夷山,寓居赤石幔亭峰下,登臨所吟詠。《鐔州集》,收錄丁巳年9月,由泉州往福州,重遊延平的紀行詩。《鷺門集》,收錄庚戌年(1909年,明治42年,宣統元年),經浙江、山東,北遊北京的散詩。《甲子詩卷》,為甲子年(1924年,大正13年,民國13年)賃屋於廈門鹿耳礁「雲窩」的舊稿。《婆娑洋集》,即丁卯年(1927年,昭和2年,民國16年)遊臺所作。《鹿礁集》,己未年(1919年,大正8年,民國8年)、壬戌年(1922年,大正11年,民國11年)兩次避難廈門的隨意偶作。
上述詩作,集結於入菽莊之際,1928年(大正17年,民國17年),由蘇大山長子蘇鴻琅、甥楊昌國整理付梓,作為蘇大山六十歲的壽賀[10]。蘇大山少年已饒文名,詩、賦、駢、散具佳,尤擅詩歌,七絕第一,七律次之,長篇古體悲歌慷慨,林爾嘉認為他「才思敏捷」[11],林景仁說是搆思造句「雅且潔」,音律縝密如「條侯之軍細柳,劉錡之駐東山」[12]。《紅蘭館詩鈔》前有沈傲樵和林景仁為之序。沈傲樵〈序〉,說明了蘇大山和沈傲樵入幕菽莊的情形:
菽莊主人開館東閣,招詩客,有古月泉之風,予與蓀浦後先來集,忽忽踰十年矣。往者歗侶命儔,更唱迭和,月以十數,歲以百數;體或古或近,韻或競或病,晷或分或寸。急就之章,雷同之句,可則存之,否則焚之。何者?為副墨之子;何者?為雒誦之孫;無暇過而焉。蓀浦謬以予為解人,迺搜其篋中積稾整齊之,次第之,以示予。[13]
沈傲樵本名琇瑩,字琛笙,號傲樵,湖南衡陽人,老家「寄傲山館」距迴雁峰僅30里許,自署南嶽山人,別號栗坪拙叟,入閩後又號壺天醉客。1902年(光緒28年)舉人,吳稚輝、胡漢民為其同屆同年。1907年(明治40年,光緒33年),考取官費留學,負笈日本,就讀東京政治大學,與黃克強、蕭叔康等相過從,曾參加華興會、同盟會。1908年(明治41年,光緒34年)返中國,欽敕揀選知縣,任兩廣鹽運使,兼廣東法政大學堂教授。
沈傲樵出身石鼓書院,曾受業於清末大儒王闓運,擅長典章,篤好詩詞,王闓運曰:「往者朱衡州校士衡陽石鼓書院,屬余定卷,卷以千數,例糊名。一歲中,衡陽沈琇瑩高列獨多,既而沈生負笈從余游,治經之暇,輒肆力於詩古文辭,凡漢魏六朝三唐諸作者,類能通其家法。」[14]可謂推譽有加。沈傲樵寓居廣州之時,許南英亦在廣州,兩人互相贈答,契好交深。1913年(大正2年,民國2年)許南英任福建龍溪縣知事,沈傲樵亦任龍溪縣修志局總纂,經許南英的介紹,翌年進入菽莊,自此成為吟社的核心人物。林爾嘉說:「每逢菽莊徵詩,海內名流投稿恒逾千數,由沈傲柱評審次第,多得吾心。」[15]又說:「琛笙即南嶽傲樵,為王湘綺高足,其詩詞均可與湘綺頏頡。」[16]所著《寄傲山館詩稿》、《寄傲山館詞稿》、《壺天吟》曾收入《菽莊叢書》。
蘇大山和沈傲樵拜訪林本源園邸,都各自創作〈板橋別墅雜詠〉組詩。蘇大山詠十二景:沈傲樵詠十景,如下:
明德常懷知止訓,海東門第自清華。登堂璀燦瞻奎藻,喬木春深此故家。(定靜堂)
憑君莫話興亡事,排闥青青且看山。舉目任教風景異,也應不改舊時顏。(來青閣)
無忘學業得修綆,插架圖書發古香。五萬里天無限思,榛苓我自睠西方。(汲古書屋)
丈夫自有稜稜骨,圜轉終羞事削觚。入世何須圭角去,神仙亦是住方壺。(方鑑齋)
梅花本屬君家物,何必孤山始一吟。踏遍峰南還水北,月明紙帳有同心。(梅花鄔)
長生何必事求仙,斗室之中春盎然。玉煖香溫作綺語,始知學士是枯禪。(香玉簃)
迴波渺渺界橫塘,恰好吟成出水剛。消受晚涼人倚欄,雨初過處便聞香。(菡蓞閣)
綠雲深處水平鋪,異境別開天一壺。祇許洞僊親得到,冰肌玉骨汗都無。(自涼亭)
大人龍伯太荒唐,濠上翛然意兩忘。縱不得魚亦垂釣,紅蜻蜓立一絲長。(釣魚磯)
杜陵不作海棠詩,一水迢迢寄與誰。卻怪捲簾春睡足,干卿底事亦皺池。(海棠池)
聲聲敲碎玉玲瓏,本是西流不向東。除却天孫機杼巧,人間未許有槎通。(雲錦淙)
知道樓臺重起日,也應還我舊窺橅。開基稼穡君無忘,此是豳風一幅圖。(觀稼樓)
(以上為蘇大山〈板橋別墅雜詠〉)[17]
臣門如市心如水,晝錦堂開任客登。五蘊空時三籟寂,參禪無礙在家僧。(定靜堂)
雨道浮糜入酒杯,眼前山閊古蓬萊。登臨多少詩才子,還帶齊煙過海來。(來青閣)
堯年回首鶴驚寒,天地何心在此間。一種瘦紅難刻畫,家風猶是舊孤山。(梅花塢)
琴川一例劫灰飛,散盡雲煙眼福稀。遺箸西村無片簡,更從何處訪龍威。(汲古書屋)
干卿底事謁金門,掬水能銷詞客魂。不解娵隅作蠻語,倚欄空對月黃昏。(月波水榭)
悟徹無隅是大方,天開一鑑水磨光。五千道德空塵障,坐有吾師李伯陽。(方鑑齋)
鳯凰叫碎崑山玉,寶鴨香寒月正圓。拓地數弓種瑤艸,呼龍此處晚耕煙。(香玉簃)
分明龍伯大人圖,海上六鰲問有無。一笑掉頭向西去,釣竿長挂碧珊瑚。(釣魚磯)
白香亭上擘新詞,雨過新涼到酒邊。惆悵美人隔秋水,艷歌一曲唱田田。(菡蓞湖)
傷心故國黍離離,一角樓頭有所思。寄語翩翩眾公子,莫忘稼穡舊開基。(觀稼樓)(以上為沈傲樵〈板橋別墅雜詠〉)[18]
沈傲樵與蘇大山以建築物作「景觀軸」組詩題詠,共同詠及而景名明確者八。「自涼亭」與「雲錦淙」沈傲樵未吟;蘇大山「菡萏閣」沈傲樵作「菡萏湖」,詩曰:「白香亭上擘新詞」。按「亭」與「閣」原本不同,亭用以停憩遊行,造式無定且規模小巧,隨意合宜則製;閣則四坡屋頂而四面開窗,格式較統一,也頗宏敞;但文學家怊悵附情、意興造詞,沈、蘇所指應一,不必拘泥。
猶如許多瀛社詩人,沈、蘇亦喜歡融揉景名。但臺灣詩人多視景觀為實有地,由此地行動,由此地摹寫,如「觀稼樓頭翹首望」、「定靜堂階透曲欄」(倪炳煌)、「來青閣上通幽徑,定靜堂前對遠山」(朱四海)。沈、蘇則經常跳脫實景,由景名延伸出典故,縈迴詮釋景名的意義和感覺,以蘇大山為例,〈方鑑齋〉即抓住「方」字,全詩二十八字敘述方稜人格的重要性;〈釣魚磯〉「大人龍伯太荒唐」典出《列子》[19]、「濠上翛然意兩忘」典出《莊子》[20];〈香玉簃〉為賞花之屋,蘇大山不詠花,卻由空間氛圍聯想「拈花微笑」,輾轉出佛「禪」,進而用蘇軾的傳說,自我解嘲[21]。這種連續用典,借典以點題、抒情、寫志的手法,可視為菽莊吟友本次遊覽文學的特色之一。
其後,蘇大山〈板橋別墅雜詠〉陸續被書寫懸掛於園邸各景點,這個現象,從1934年(昭和9年)印刷、1935年(昭和10年)出版的澀澤壽郎《林本源案內》[22]所收錄的舊照片已經如此,至於是否為蘇大山的原跡?大抵無法追究了。戰後,林本源園邸歷經荒廢毀損,1978年才由夏鑄九、漢寶德等率領重建,1986年竣工開放參觀,園邸仍舊延請書法家用各式書體臨寫蘇大山的組詩懸掛。日治時期這場中臺詩界交流,成為組構板橋林本源園邸匾聯藝術的成分。
伍、結語
十九世紀中葉以降,臺灣社會由移墾走向文治,豪強為主轉變為以士紳為中心,透過「正途」 或「異途」取得功名、官銜,或是退休的官吏、進士、舉人、貢生、例貢、生員等人概屬之;其中,「正途」指經科考獲得功名的人,「異途」指捐貲納粟助政府平亂禦敵而擁有軍功,或報捐任官資格等職銜的人[23]。於是具有威望、財富、知識的少數秀異份子組成一般所謂「士紳階層」,是協助清廷在臺官方安定地方的力量。
日治初期,總督府對各地領導階層採籠絡政策,俾爭取合作和支持,大部分舊社會領導階層家族,因此延續其地方「權力家族」的地位,甚至愈加提高。林本源就是此種「權力家族」最佳典例之一,受到殖民政治、經濟體制的影響,同化意味的現代化與專業化竄起,新產業在「臺灣人的資本、內地人的知識」的「內臺人合作」[24]模式下組織運作,林家成立了林本源製糖會社等關係企業,代表性成員林熊徵,不僅獲頒紳章表揚,亦歷任各項高級公職,集官紳等各種名分於一身。林本源與日本政府關係緊密良好,職是日本官員及其家眷是林家社交的重要對象,林本源邸自然而然成為接待貴賓的重要場所。
社交是人類社會的基本需求,藉由思想、情感、行為所表現的吸引、排拒、合作、競爭、領導等互動關係,達到自我實踐與肯定的功能,從巨觀性義界說,屬於一種文化制度模式,而文人結社即臺灣傳統的文化制度模式之一。日治詩社林立,幾乎達到「社會文學化/文學社會化」[25],吟風蔓延全臺,文學進入生活,成為「社交」之重版圖。北部眾詩社以林本源園邸召開詩會,並以詠板橋別墅為主題的風雅活動,不在少數,稻江淡北吟社、萃英吟社、板橋吟社、星社……等,都曾在林家邀約下,於園邸宴飲遊樂、賦詠酬贈。本文囿於篇幅,僅以北部最具有影響力的瀛社為撰述對象,希望藉個案略窺臺灣詩界的全豹。
同時,因乙未林維源西渡,定居鼓浪嶼,長子林爾嘉建菽莊花園,組織菽莊吟社,經歷滿清到民國,世局遷化下,大量臺灣與中國人士流離會聚於此,感慨興衰,又形成另外一個異質複雜的社交場域。而透過林本源家族的臺廈來往,菽莊詩人抵臺灣,兩岸「名園」與「詩社」交流,擦亮起臺、日、中特殊的觀看和書寫。總之,由林本源家族主導的林本源園邸,日治時期的社交網絡表現了多元與開放的樣態,爬梳相關資料,可以尋覓許多解讀門徑,非常值得再審視和細考究。
[1]馬關修約簽訂後,臺灣官民決定模仿西洋政治觀念,宣佈「自主」,5月23日發表「自主宣言」,25日正式成立新政府,以「臺灣民主國」為國號,以「永清」為年號,以「黃地藍虎」圖樣為國旗,由原巡撫唐景崧擔任總統;6月13日日軍攻陷基隆,唐景崧逃亡,臺灣民主國迅速瓦解。參見吳密察《臺灣史小事典》,頁96。
[2]抄錄自廈門菽庄花園碑刻:「余家臺北,故居曰板橋別墅,饒有亭臺池館之勝,少時讀書其中,見樹木陰翳,聽時鳥變聲,則忻然樂心。乙末內渡,僑居鼓浪嶼,東望故園,輒縈夢寐。癸丑孟秋,余於嶼之南得一地焉,剪榛莽,平糞壤,因其地勢闢為小園,手自經營,重九落成,名曰菽莊。以小字叔臧,諧音也。當春秋佳日,登高望遠,海天一色,杳乎無極。斯園雖小,而余得以俯仰瞻眺,詠歎流連於山水間,亦可謂自適其適者矣。林爾嘉記。」
[3]同前註。
[4]林爾嘉〈壬午重陽為予建菽莊三十周年爰挈眷及親友會于滬濱二十一層樓酒家詩以紀之〉,《林菽莊先生詩稿》頁60。1942年,歲次壬午,昭和17年(民國31年)林爾嘉68歲。
[5]1972年林爾嘉之子林剛毅,出其遺稿,編次而成。王國璠評其詩風:「雖沉哀獨寫,卻無衰颯之譏;穠艷間行,卻無淺薄之貶。晚年詩風稍變,一路和平,信手富貴。」
[6]林履信,字希莊,林爾嘉第四子,畢業於東京帝國大學文學部,著有〈新臺灣建設〉、〈蕭伯納研究〉、〈一元論〉等。
[7]蘇大山〈臺北車中口占〉之二、之三,《紅蘭館詩抄》卷7《婆娑洋集》,頁1。
[8]連橫《臺灣通史》卷27農業志,臺灣文獻叢刊第128種,頁647。
[9]蘇大山《紅蘭館詩抄》卷7《婆娑洋集》,頁3~4。
[10]參見楊昌國〈紅蘭館詩鈔‧跋〉:「舅父少有文譽,翹才露穎,有以自見。清紫筍浯山水之間,苶不知其名者。中歲以後,身經世變,多作客遊所,有著作散佚,詩不多作,作亦旋棄,集中所錄,多十餘年來近作,存諸行篋中者。舅父以今夏四月二日為六十攬揆之辰,先期昌國將偕表弟鴻琅、鴻瑀、鴻玟諸表弟,奉一觴為堂上壽,舅父聞而貽書止之,以地方多故,有家未歸,依人海上,權作寓公,非稱壽時也。昌國因與鴻珢、為橋、流揚,謀醵尊酒之資,請諸舅父,以詩稿八集付梓,略盡一芹一私。舅父許之,工既戲竣,爰贅數語於集末。」
[11]林爾嘉〈壬戌七月既望秋閣落成,是夕久雨初霽,與客泛舟鷺江,慨然作七律四首〉之二:「豪吟勃發思縱橫」自注。《林菽莊先生詩稿》頁10。
[12]林景仁《紅蘭詩鈔》〈序〉,《紅蘭館詩鈔》。
[13]沈傲樵《紅蘭詩鈔》〈序〉,《紅蘭館詩鈔》。
[14]王闓運《湘綺樓文集》。
[15]林爾嘉〈庚申菽莊詠菊八首〉之一:「遠聞佳士心相許,纔作家翁耳已聾。」上句下自註。《林菽莊先生詩稿》頁5。
[16]林爾嘉〈琛笙如兄七十晉一揆辰詩以壽之〉兩首之二:「相期文治昌明日,重與徵詩似月泉。」下自注。《林菽莊先生詩稿》頁49。
[17]蘇大山《紅蘭館詩鈔》《婆娑洋集》頁6~7。
[18]沈傲樵、沈驥《沈傲樵父子詩詞選集》。
[19]《列子》〈湯問〉:「龍伯之國有人,舉足不盈數步而暨五山之所,一釣;而連鼇,合負而趨歸其國,灼骨以數焉。於是岱輿、員嶠二山,流於北極,沈於大海,仙聖之播遷者巨億計。帝憑怒,侵滅龍伯之國使阨,侵小龍伯人使短,至伏羲、神農時,其國人猶數十丈。」
[20]《莊子》〈秋水〉:「莊子與惠子遊於濠梁之上。莊子曰:『鯈魚出游從容,是魚樂也。』惠子曰:『子非魚,安知魚之樂?』莊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魚也,子之不知魚之樂,全矣。』莊子曰:『請循其本。子曰:『女安知魚樂』云者,既已知吾知之而問我,我知之濠之上也。』〈大宗師〉:「死生,命也,其有夜旦之常,天也。人之有所不得與,皆物之情也。彼特以天為父,而身猶愛之,而況其卓乎!人特以有君為愈乎己,而身猶死之,而況其真乎!泉涸,魚相與處於陸,相呴以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江湖。與其譽堯而非桀也,不如兩忘而化其道。」
[21]《佛祖後記》:「世尊登座,拈花示眾,人天百萬,悉皆罔措,獨有金色頭陀,破顏微笑,世尊說:吾有正眼法藏,涅槃妙心,寶相無相,分付摩呵大迦葉。」蘇大山借此轉出佛,全詩扣緊佛教的禪。至於「始知學士是枯禪」則引蘇軾與佛印的故事。參見徐麗霞《林本源園邸古蹟細賞系列──匾聯之美》頁104~112。
[22]澀澤壽郎《林本源案內》出版約晚於蘇大山、沈傲樵來臺八年。
[23]戴炎輝《清代臺灣之鄉治》頁37~38。
[24]徐雪姬《樓臺重起──本本源家族與庭園歷史》:「林家對日本政府而言,成為既需利用其聲望,更需加以扶助,以免影響日本政府聲譽,因此林家的動向一直為日本政府所重視,勸導其成立林本源製糖會社即其一,促使『林糖」設立主要是佐久間佐馬太總督時期的民政長官大島久滿次,他以『臺灣人的資本、內地人的智識』的所謂『內臺人合作』的方式來成立『林糖』。』頁34。
[25]參見黃美娥〈日治時代臺灣詩社林立的社會考察〉,《古典臺灣──文學史‧詩社‧作家論》頁223。